天使走過人間

 



     孔子將人生分為數個階段,可能是古人必須比現代人,提早面對結婚、生子、疾病、死亡的問題,所以能「三十而立」、「四十而不惑」、「五十知天命」。­而我是「四十而大惑」,對生死大事、人由哪裡來、將從哪裡去,一直是我心中急欲破解的謎題。像個無頭蒼蠅在書店裡東拉西扯的買書,研讀,再買書。但仍然無法釐清屬於自己的一套生死觀。



    



     『天使走過人間』是我大量接觸前生、來生、通靈、輪迴、轉業、催眠、安寧病房……..等等生死學的書籍時,買的一本書。她引起我深度的共鳴,而且導正我探討生死學的方向。於是我推薦給讀書會的姊妹,從聚會時的熱烈討論中,我深切察覺,原來生死的過渡,一直是普羅大眾的迷惑,也是人人無法推卸的課題。



 



     美國死亡研究的開拓者­­­­—伊莉莎白.庫伯勒–羅斯—她是著名的臨終精神醫學專家。1969年出版『論死亡與臨終』,售出數百萬冊,此書今日已被看成死亡學研究的一部經典名著,她也隨著此書的出版而大大出名。除此書外,她的著作還包括『關於死亡與臨終的問答,1974』『死亡 : 成長的最後階段,1975』『生活下去,直到我們說聲再見,1978』『談兒童與死亡,1983』『愛滋病 : 終極挑戰,1986』。而『天使走過人間』是庫伯勒–羅斯醫師,在兩度中風,面對自己的終結,回憶71年來,她少年、壯年、中年、老年的一生。並分別以鼠、熊、野牛、鷹,動物的特性,標記她多彩、多難卻堅強的人生歲月。



 



     192676日,庫伯勒–羅斯出生在瑞士典型的保守家庭,是三胞胎中的頭胎,從小不想在模糊的自我意識中打混。不得不時時刻刻努力為自己爭取獨立的身分和人格,因此也造成她堅強、不肯妥協的鮮明性格。因為不願像兩個妹妹般的接受父親安排前途,她16歲從下女、生化實驗室學徒,轉進皮膚科檢驗室當技術人員。二次大戰結束,她19歲,加入「國際和平志願工作團」。20歲深入波蘭。22歲走訪梅達涅克集中營。少年時期滿懷熱情,投入戰後重建,親身體驗到戰爭帶來的罪惡、痛苦和災難,並透過她的悟性,轉化成對生命的信念和希望,引領她在壯年期大步邁向人生的目標—醫學院。



 



     32歲和班上美國同學結婚,畢業之後,雙雙飛往紐約,在陌生的國度展開人生另一段旅程。「我相信冥冥中有一股力量,主宰人世間的一切。每一件事情,每一樁機緣,都有它發生的理由,人生並沒有偶然的巧合或意外。」所以在她必須接受自己沒有興趣的瘋人院行醫生涯時,她非但沒有怠職,反而認真思考醫病關係,體悟到「大多數人害怕死亡,但早晚每個人都必須面對它。這就是醫師和病人之間的共同點,它極可能是醫學上最大的奧秘,同時也是最大的禁忌。」



 



      36歲她在芝加哥大學講授「死亡與臨終」,演講會上邀請一位臨終的病人,來和這些醫學院學生面對面討論,心中對死亡的感受和對生命的珍惜。每個人都在演講會上得到啟示,更意識到自己早晚也會死亡。「明瞭了臨終病人的感受,也許將來你們會用愛心治療他們,因為早晚有一天,你們自己也需要這份愛心。」這一系列研討會,不僅影響醫學院學生,甚至神學院學生,以及教會人士也慕名而來。她認為,一般醫生都以救命為職責,對於已無希望的絕症患者的精神狀態,則毫不關心,甚至將死亡當做醫療失敗而避談。教會人士或牧師則只關心末期患者的宗教解脫,並不瞭解如何紓解臨終患者起伏不定的情緒。『聖經』也有其侷限,有時並不能回答病人提出的問題。經過她對死亡學的提倡,大家才逐漸瞭解到,醫生、護士、精神醫學家、教會人士與患者的家人需要合作,共同幫助在「生命成長的最後階段」,亦即臨終的患者,解決負面精神問題。



 



     43歲她綜合了成堆的病例和觀察心得,出版了享譽國際的名著『論死亡與臨終』。幾乎所有絕症病人,包括喪失或即將喪失某種心愛東西(至親家屬、婚姻、截肢、中風、寵物)的人,生出殘障兒的父母。都會經歷相似的「五階段模型」—1震驚和否認,2怨恨和憤怒,3討價還價,4消沉沮喪,5安寧與接受。



 



     乍聞噩耗,首先是否認「怎麼會是我?」否認是一種心理防衛,可以暫時緩衝震驚。否認行不通時,取代的就是第二階段的憤怒「為什麼不是他?」患者的負面情緒動輒發洩到周遭的家屬、醫生、護士和朋友,如果在旁照顧的人們能夠體諒他,帶著耐心、誠意與無條件的愛心,關照他、安慰他、傾聽他的怨氣和恐懼,他就會逐漸平復情緒,感到仍有生存的價值,並不孤離。



 



     第三階段的討價還價,多半指末期患者對於上帝的私自請願,希望能延長生命期限,以「重新做好人」「做義工終身服務」等為交易的條件。而此期也正是幫助病人完成心中未了心願的大好時機,甚至宿怨和舊仇也可藉由旁人的輔導轉化成愛和諒解。到了第四階段,患者發現自己病情已日益嚴重,形體更消瘦,也憂慮子女無人照顧和醫藥費的負擔,而沮喪消沉。此時應讓患者充分表達悲傷,傾聽、陪侍、代禱、分享,使他深深感到人間的溫暖,以及周遭人們的愛心。



 



     幫助他們度過上述的幾個階段,病人會進入最後的境界—第五階段的接受,此時患者已能心平氣和的接受死亡。他只希望不被外界干擾,能夠寧靜、安詳的長睡—「展開漫長旅程之前的最後休息」。反而這時的家屬比患者更需要幫助與支持。



 



     這「臨終的五個階段」是庫伯勒–羅斯醫生在1969年提出,並廣泛的受到各國各界人士的響應。美國大學也開了一門頗受歡迎的通識課程—「死亡與臨死」,從心理學、宗教學與哲學各路探討死亡的現象和意義。但當年她卻飽受院方與同儕的排斥,說她是在剝削病人,利用病人追求個人名利。她只好辭去芝加哥大學的教授職位,風塵僕僕的往返於各大洲,宣導死亡教育。經過30年來死亡教育的推廣、報章媒體的傳播,生死大事對現代人已不是禁忌的話題。



 



     而「臨終五階段」以今日的觀點重新審視,並不見得每個末期患者都會按部就班的顯現出來。「時」不同,「地」也不同,我們所受的社會教育、文化薰陶、宗教內涵,不同於西方社會,所以當我們面對死亡時,也表現不同的正負精神狀態。再說,即使在同一生活方式、文化模式下長大的人,由於個人氣質、性格、教育背景、工作環境、人生歷練、宗教覺思的不同,也會有不同的心裡表現。有些末期患者一直掙扎到最後一秒,一直抱著康復的希望,幾乎沒有辦法進入「接受」的階段。愈是想迴避不可避免的死亡,所付出的精神代價也愈大,也愈難心平氣和而帶著尊嚴離世。



 



     縱使時遷地移,「五階段」理論有點受到質疑,但若沒有她的大聲疾呼,醫病關係得不到溝通,臨終者無法有尊嚴的過渡,親友也不知如何給予安寧照護。而今日由於死亡知識的普遍,活著的人也應及早反省,深化思考「生命的意義」「死亡的尊嚴」,並確立屬於自己的生死觀,一旦自己變成末期患者時,有能力克服負面精神狀態,坦然面對死亡,讓「生﹙者﹚死﹙者﹚兩無憾」「身心俱安頓」。



 



     在倡導死亡學之餘,庫伯勒–羅斯醫生更深思「人死後究竟到哪裡去?」「生命以甚麼方式離開?」「死亡的那一瞬間人們究竟感受到甚麼?」。由於有些患者向她透露「瀕死經驗」「靈異現象」,她改變了工作的方向,訪談約兩萬名具有「身後世」經驗的人。她認為「死亡事實上並不存在」「當我們完成我們奉命來到人間從事的工作,我們就會脫離禁錮我們靈魂的肉體,如同蝴蝶破繭而。」「在死亡的那一瞬間,我們都不會覺得痛苦、恐懼、焦慮或哀傷。那一刻,我們只感受到蛻化成蝴蝶的幸福和安詳。」「上帝賜給人類的最大禮物是自由選擇權。伴隨這項權利而來的是責任—我們必須作出正確的、最好的、最審慎的抉擇,以造福全人類。」「在這一世,大家都應該學會的東西,其中最重要的,就是無私的愛。」這些瀕死經驗,不僅回答了她心中的迷惑,也契合她的處世態度「正確的抉擇」和「無私的愛」。她也以此教導世人。



 



     後來她更結合通靈人士和「身後世」的知識,在自己的醫療中心成立研討會。「身後世」的觀念雖也打動很多人的心坎,她自己也有許多通靈經驗,也從中得到啟發,但與她合作的通靈人士卻是一場騙局。她在本書以約四分之一的篇幅,敘說這段往事,可見「身後世」和「通靈」對她影響深遠。我曾心中有過疑慮,為何一介死亡學大師,在她呼籲大家「幫助絕症患者,在人生最後階段繼續成長」的高層次思維下,反而傾向虛幻、無科學實證的「身後世」?


 



     爾後,在我陸續接觸佛理後,才略有所悟。大乘佛法原無「勝義諦」﹙不可思議而言詮不及的終極真實﹚、「世俗諦」﹙有助於世俗世間的凡夫自生死大海解脫出來的宗教道理﹚之分。世俗諦不過是佛法的善巧方便之門。一但瞭解「業報輪迴」與「涅槃解脫」之間的分別,原來是,來自我們本身的分別智和根本無明,我們就會跳過兩者之分,體認「生死及涅槃」的大乘教義。原來庫伯勒–羅斯醫生所鼓吹的「身後世」是死亡智慧的善巧之門,「靈魂信仰」是為了消除人類對死亡的恐懼,以不朽、來生、美麗境界來引導臨終者放下執著,跨越生死臨界。



 



     在此書的最後,她自己也曾體驗瀕死狀態,但又歷經離婚、鼓吹收養愛滋嬰兒、為囚犯開研討會、回祿之災、中風之後,她對死亡所下的定義一是「畢業」︰臨終是人生的最後一課;二是「蝶化」︰所以值得靜心等待。



 



     庫伯勒–羅斯醫生以柔軟的筆觸,娓娓的敘述自己獨特、堅韌、無私奉獻的一生。她從逆境中領悟出的句句智慧良言,不僅引導她自己的人生方向,也提醒世人「死亡給人生最大的啟示,是珍惜生命當下的美好,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付出愛」。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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